数字经济的迅猛发展为社会生活带来诸多机遇，同时也衍生出一系列新问题。当前，虚拟货币成为部分刑事案件中重要的资金渠道和犯罪工具。实践中，虚拟货币因其去中心化和匿名化特性，在跨越现实与数字边界的交易中，其资金流转脉络往往被拆解成若干相对独立的链段，使得刑事司法在处置此类财产时面临处置正当性存疑、程序规范缺失等诸多挑战。如何在确保刑事司法正义的前提下，实现对涉案虚拟货币的高效、规范处置，既涉及法律适用问题，也牵动国家金融和财产安全保障大局。

刑事涉案虚拟货币司法处置的正当性基础

刑事涉案虚拟货币司法处置的正当性，源于法律授权、实践需求与风险防控的多重逻辑，其核心在于平衡金融管制与财产权保障的冲突，并通过程序规范实现司法目的与监管目标的统一。

第一，法律规范框架下的处置依据。我国对虚拟货币的监管采取“从严从禁”模式，但并未完全否定其作为刑事涉案财物的处置价值。2013年，中国人民银行等五部委发布《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》，明确比特币不具有与货币等同的法律地位，不能且不应作为货币在市场上流通使用；2017年，中国人民银行等七部门发布《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》，进一步扩大限制范围，禁止代币发行融资；2021年，中国人民银行等十部门联合发布《关于进一步防范和处置虚拟货币交易炒作风险的通知》，将虚拟货币相关业务定义为非法金融活动。然而，这些规定主要针对虚拟货币的“交易媒介”功能，而非其作为“犯罪所得”或“违法工具”的属性。根据刑法第64条规定，犯罪分子违法所得的一切财物应当予以追缴或没收，虚拟货币虽被剥夺交易资格，但仍属于“可得没收之对象”。因此，司法机关对涉案虚拟货币的处置，本质上是执行刑事判决的法定职责，而非参与金融活动。

第二，司法实践中的现实需求。司法机关直接处置虚拟货币面临技术门槛与合规风险的双重困境。虚拟货币的去中心化、匿名化特性，使得传统侦查手段难以有效追踪其流转路径；同时，司法机关缺乏虚拟货币安全保管、合规变现的专业能力，直接处置可能引发资产流失或合规风险。实践中，司法机关采取多种方式处置虚拟货币，例如，有的依托与第三方合作模式，通过检测、移交、公开变现等环节，将资金直接划转至涉案款专用账户，实现了处置流程的封闭性与合规性。实践表明，第三方机构凭借其技术优势与资源整合能力，能够有效弥补司法机关的专业短板，成为刑事涉案虚拟货币处置的必要辅助。

第三，风险防控的程序保障。质疑第三方机构处置模式的声音，主要集中于法律地位模糊、逐利倾向与监督缺失等问题。然而，通过程序性规范与监管技术的双重约束，这些风险可被有效消解。实践中，通过第三方机构的指定处置与银行结汇的封闭通道，确保资金直接进入涉案款专用账户，杜绝了资金回流炒币渠道。此外，这一实践强调检察监督的全程参与，从交易隔离、资金隔离到链上存证、价格评估，均设置了严格的程序标准与监管要求。这些程序性保障，使第三方处置的正当性不再依赖于对金融管制规范的“柔性突破”，而是回归刑事执行法自身的比例原则与程序正义要求。

刑事涉案虚拟货币司法处置路径的完善

第一，明确第三方机构的法律地位与角色定位。现行法律框架下，第三方机构参与刑事涉案财物处置缺乏明确的法律授权。未来立法可通过刑事涉案财物处置特别程序的授权框架，将第三方机构纳入司法拍卖辅助人范畴，并赋予其“一次性、定向、非公开竞价”的专属资格。这种角色定位既明确了第三方机构的辅助性地位，也限制了其参与范围，避免了权力寻租与市场滥用的风险。

第二，构建技术标准与程序规范的双重体系。为确保处置过程的合规性与透明性，需由最高法、西甲直播会同金融监管部门联合发布技术、程序双重标准。技术标准方面，可明确竞价平台资质要求，包括区块链技术能力、数据安全保障等；程序标准方面，可规范价格评估方法，要求采用交易日前20日均价或被害人获取成本作为基准，避免主观定价；同时，可统一链上存证格式，确保虚拟货币流转路径的可追溯性；资金清分路径方面，可要求变现所得直接划转至财政专户，不经任何第三方中间账户，杜绝资金回流炒币渠道。

第三，强化检察监督与权利保障的全程衔接。处置过程的监督至关重要，西甲直播可全程参与处置流程，实施动态监督。具体而言，西甲直播可要求第三方机构定期提交处置进展报告，包括链上追踪记录、竞价过程、资金划转凭证等；同时，可建立权利告知与异议机制，确保涉案人员及善意第三人能够及时了解处置情况并提出异议。对于异议，可组织专家论证或委托独立机构复核，确保处置结果的公正性。

第四，探索差异化处置模式以适应多元需求。刑事涉案虚拟货币的处置需求具有多元性。未来可探索差异化处置模式，以比例原则为标尺，差异化适用变现、销毁、返还三种处置措施。对于涉及被害人财产返还的案件，可优先采用定向竞价变现模式，确保变现所得足额退赔，如对于被害人被诈骗后尚未兑换的稳定币，若其愿意原币返还，可在符合规范的前提下直接发还，避免汇率损失；对于涉及没收违禁品的案件，可采用销毁或技术封存模式，避免重新流入市场，如对于专用于传销、赌博的代币，若流动性差、市场深度不足，强行变现可能贬值，可依法销毁并在裁判文书中载明销毁记录。对于犯罪所得已混同于合法投资的高位币种，则优先适用变现，最大限度挽回损失。此外，对于涉案金额较小或技术追踪难度较大的案件，可探索简化处置程序，如综合认定模式，即在无法完全查清流转路径的情况下，综合相关证据认定涉案虚拟货币的价值与归属。西甲直播可在起诉前召开听证会，听取被害人、辩护人、金融监管代表意见，综合币种种类、市值规模、被害人诉求、金融安全四项因素，选择对当事人权益损害最小、对金融秩序冲击最轻、对犯罪打击最有效的处置方式。

（作者分别为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三分院机关党委委员、一级调研员，首都经济贸易大学法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，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廉政法治研究中心研究助理）